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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信洋教:父親的見證

~ 張弘道 ~

我第一次接觸福音,是在專科最後一年。我曾經有幾次聽信福音的機會,還是沒有入門,是基於以下幾個理由: 第一,我在台灣傳統的民間宗教家庭中出生、長大。在我家樓上的大廳,供奉著多尊神像和祖先的牌位。這是我家世代相傳的信仰,我承襲了這個傳統,也有義務傳遞下去。基督教是不拜祖先的,被視為「不孝」的宗教,所以我若成了基督徒,就違反了我們固有的宗教信仰和文化遺產,要被家族、家人所排斥、厭棄。因此,我不願這樣的事發生在我身上。 第二個理由,歷史書告訴我們,中國的衰落,是西方列強侵略中國的結果。他們迫使中國接受一連串不平等的條約,宣教師也於同時期進入中國,自然讓我斷定洋教是外國人顛覆中國文化、政治的侵略工具。因此,雖然在我上學的淡水鎮上有幾家教會,晚上到市場的麵攤吃晚餐時總要路過,若碰到教會正在開佈道會,信徒便打著大鼓招攬人氣。有一次,我被攔截,強拉著我進到教會聽道,裡面都是老人,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。從此,每逢聽到打鼓聲,我就寧可多繞遠路,也不願從教會邊走過。最後一個理由,我要是去了教會,同學會取笑我說,我是在給洋教「拍馬屁」。 儘管我這樣無知、心硬,上帝還是愛我,祂的救恩臨到了我。 1959年寒假,由美國宣教師Ed Erny帶領的佈道隊來到員林。白天他們在佈道所開英語聖經班,晚上舉行佈道會。我是主修英語的,畢業後可以當英語老師,若有機會,我更希望可以當中國駐外大使,把中國文化介紹給西方國家。既然有外國人來到本地,這實在是學英語會話的大好機會,我定意只跟他們學英語,絕不信他們的洋教。我心想,該先去觀察一下鎮長兒子林恩伯介紹的這家佈道所,在做些什麼。 當我特地走到員林佈道所,看見一個穿著樸素的年輕外國人,屈身彎腰在擦一部老舊腳踏車上的泥巴。這景象著實震撼了我,一個富裕國家的青年,離鄉背井、遙遠跑到東方這個鄉下地方,和我們本地的青年一起傳教,一起住在簡陋的屋舍裡…,就因這樣的品德吸引了我,我決定來和他學英語。 每天下午,我和幾個年輕人跟著Ed Erny查考聖經,結束時,Ed總笑容滿面的握住我們的手,邀請我們晚上來參加佈道會。既然白天的英語教學是免費的,禮貌上晚上也該回饋一下他們的辛勞。雖然我抱著錯誤的動機,但當我一晚接著一晚坐在那裡聽道,我開始認知我是一個罪人,並在幾個月後接受耶穌做我個人的救主。我悔改承認我的罪,因耶穌的饒恕拯救,我的生命全然改變。 第一件事便是:上帝賜我勇氣,去向我的堂弟耀宗道歉。耀宗和我同年,因此在同一班上課。他的功課總比我優秀,所以我很嫉妒他,加上家中上一代的恩怨,從小四開始我們就彼此不說話。聖靈提醒我要與他和好。我去了,只跟他說了幾句話,十二年的嫉恨就此從我身上脫落,讓我輕鬆無比。1970年代,他前往美國留學,如今在加州經營房地產。我們成了最親近、無所不談的親人,在越洋長途電話中,一聊兩、三個小時,是常有的事。2009年,神在一次大車禍中保存了他的性命,讓他也在加州因感恩受了洗。 我帶了弟弟和堂妹一起去教會,不久我們一同成為員林聖教會第一批受洗的基督徒。其中,堂妹張琴惠先後畢業於中台神學院和紐約哥倫比亞大學,在紐約市教育局的特殊教育委員會當輔導教師及教育評定員。從美國的工作上退休後,於2000年回到台灣,在中台神學院任教。2010年夏天,也從中台神學院退休,轉而應聘為客座教授,仍在中台神學院授課。 琴惠的父親,我的三叔,也在1960年病重離世前接受主。 在我們家,祖母是最年長最有權威的人。當家中越來越多人信奉基督,她非常生氣,我則成了帶領全家大小「背祖」的罪魁禍首。因為幾乎七十年之久,她敬虔吃齋拜佛,又是地方廟宇的大力贊助者。我們的關係因信仰嚴重緊張,每逢母親煮什麼佳餚,我恭敬地端到她面前,她一看見我走近,就轉臉不看我,鐵著臉拒絕和我說話。但有基督的愛在心中,我比以前對她更加孝順、體貼。 有一天,她腦中風半身癱瘓,躺在床上極度焦慮害怕。她熱切地數著佛珠祈求菩薩保佑,心中還是沒有平安。她白天、黑夜常作惡夢,夢中淒厲的哀叫聲,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。我心想,若真孝順,該帶她認識主,脫離黑暗的恐懼,這是上帝拯救她的機會。但她這樣生我的氣,我實在不敢就近她,怕她一生氣,病情加重。我禱告再禱告,求聖靈幫助,終於鼓起勇氣,進去坐在她的床沿和她講天堂的盼望、耶穌的拯救。神蹟似地,她不但沒有反對、拒絕,反倒專注地聽我講述。終於她表明願意接受耶穌,我們就請教會的牧師來為她施洗。那一天真是我們家大喜的日子,她的歸信,也引起她佛教界朋友的注目,因為我祖父曾經是日據時期當了15年員林鎮的鎮長,在地方小有名望。 樓上大廳的神像、供桌、陳設,都除去燒毀了。好一場大火!讚美主,祂從拜偶像和懼怕死亡的綑索中釋放了我們!幾年後,我母親和兩個姊姊也信了耶穌。 母親三十三歲守寡,祖母以母親「剋夫」,對她不甚友善。但當兩人前後信了耶穌,她們的關係在愛裡和好,在主裡親密相待,直到祖母高齡過世。而我,雖然一歲多就沒有了父親,天父已經取代了他,我不再是孤兒。 大學畢業後,我在省立員林實驗中學教初、高中英文,自己又開設一家「立達補習班」,並在教會免費教授英語,吸引學生來到教會。一年後,我接到台中中台神學院院長Rev. Helsby的邀請,要我考慮成為他們的同工,教授英語並在課堂上為宣教師口頭傳譯。我很掙扎,事業才剛起步,家人才剛信主,教會的英語事工也才初創,難道要丟掉這一切,轉頭而去?傳道人的生活清苦,我的妻兒也要受苦嗎?如果我真答應了,我是要全心投入,不再回頭的。 神知道我為此事心中的掙扎,1966年4月,神就藉著軍中來的教育召集令,讓我服役一個月。一天下午,正逢雨季,我們在戶外打靶,天色陰沉,下著傾盆大雨,我心中不住地向神禱告說:「神啊,如果你要我全時間事奉你,請給我一個異象:讓大雨停下,使我看見陽光。」神蹟發生了,雨幾乎立刻下小了,幾分鐘後停了。我看見天際裂開一縫,一束陽光穿厚雲而出,旋即厚雲重聚,大雨滂沱。我淚流滿面,分不清淚水、雨水,心中已有平安和確據。 1966年8月,我帶了妻子和一對兒女,搬進了中台神學院的宿舍。從那時起,每當我在服事上感到灰心,我就想起使徒保羅在使徒行傳二十六章19節說的:「我沒有違背那從天上來的異象。」 我家最後信主的,是我的大哥。他年長我四歲,是家中的長子和長孫,備受寵愛,但也因此養成了嗜酒和嚼食檳榔的習慣。他曾經獲得彰化縣輕丁級的拳擊冠軍,當過員林果菜市的市長,最後在國泰公司當主管。在他五十一歲那年,得了口腔癌。當醫生宣判他只有三個月的壽命,他整個人僵在那裡,火速叫妻子聯絡我,要我過去。 從我們搬到台中,每逢掃墓、過舊曆年,一定會回老家員林團聚。在掃墓或過年時,我總會將大哥、弟弟和下一代的所有子女招聚一堂,在塌塌米大通鋪的房間裡唱詩歌、禱告、分享上帝的作為和恩典。大哥雖然不來參加,但總會在屋裡走來走去,一邊刻意忙著泡茶、喝茶,表現出毫不在意的老大作風,一邊聽著我們在說些什麼、做些什麼。等到他罹患了癌症,生命交關的時刻,自然就想起我來。我立即趕到台中榮總去探望他,在最後的那段時日,用聖經的話領他信了主。 1984年12月12日,14歲的小女兒恩明催著我帶她去看大伯,我就帶了她到榮總去。平時,大哥因病危疲弱、嗜睡,那一天,他身上、手上雖插滿各式管子,卻神清氣爽。我直覺可能是迴光返照,便抓住機會再次問他說:「哥哥,上帝是無所不能的,如果神醫治了你,你要不要好起來以後,為祂到處去做見證?」他開心的張開拔光了牙齒做化療的口,合掌笑嘻嘻的點點頭。我又問:「不過,上帝的意念高過我們的意念,如果今天上帝要帶你回天家,你心中有沒有把握?」他沉思了一會兒,舉起右手向上,也是點點頭。我心中非常感恩。離開病房時,他轉過頭雙眼凝視、目送我們,我們相互舉手,我含著眼淚,心中默默向他說:「哥哥,天堂見!」 果然,回到家不到幾個小時,我接到電話,我們禱告了廿多年的哥哥,安然回到神的懷中。「當信主耶穌,你和你一家都必得救。」這應許完全應驗在我的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