農曆七月,台灣民俗稱之為「鬼月」。據說月初時鬼門關會打開,這時所有沒人祭拜的孤魂野鬼,就四處找食物吃。因此為了避免這些鬼魂騷擾作祟,民間普遍在此月擺出食物來拜拜。但因怕得罪這些鬼,便美其名曰「好兄弟」。在這段期間,好兄弟四處暢行無阻,為所欲為。因此,醫院在七月沒人想住院開刀,以免倒楣碰上好兄弟招手;房屋買賣暫停,因為沒人會想搬家;婚嫁一律避開,以免日後不幸;不能旅遊,游泳,相親,連寺廟開光都得先看看日子,以免後患無窮。 在這諸多忌諱裡,不論是販夫走卒,博士醫師,文武百官,男女老少,不論他平時身分地位如何,都得乖乖地拜拜好兄弟。反正寧可信其有,拜了比較心安。這樣的情形,一直持續到七月底鬼門關再度關閉為止。在這台灣社會特有的現象中,有幾點值得我們深思: 一、若是拜好兄弟,是因為內心慈悲,不忍他們挨餓,那應該更有誠意一點,請道士做法讓他們搬到家裏來永遠同住,每天供奉三餐,不要再讓他們回去地獄做孤魂野鬼。可是目前無人如此做,因為真正的心態是「應付」,就像黑道來要錢,給他點東西拜託他趕快走,別再來騷擾。 二、若是這些好兄弟形同黑道,四處勒索恐嚇善良百姓,那我們要問:警察在哪裏?總統或皇帝在哪裏?平時家中供奉的神明菩薩這時躲在何處?為何任憑黑道流氓來進出家門而無力保佑?平時供奉的「保全費」在真正需要用時形同廢物,反而要自掏腰包來「擺平」好兄弟,這樣的神明還需要供奉嗎? 三、好兄弟要錢做什麼?他們在陽間七月時可以任意恐嚇勒索,難道他拿錢回陰間使用?陰間要錢做什麼?他們有交易、有餐飲業、有銀行嗎?何不給牠們美金或信用卡?如果要錢不合理,那麼,好兄弟大概是要吃囉。問題是,他們如果要吃,那一年只吃一個月怎麼夠呢?他回陰間餓十一個月,再出鬼門關吃一個月,這樣合理嗎?他這一個月不停地吃要不要上廁所呢?是無形的廁所嗎?如果也不需要錢,也不需要吃,那我們給他這些有什麼用? 四、要擺平黑道,就是給他好處。既然有好兄弟來纏,菩薩神明又無力保護,只好賄賂他,安撫他,以免他生氣。所以黑金永遠是在一起的。我們台灣根深蒂固的民間信仰,已經有與黑道共存,忍耐妥協,與賄賂的精神在裏面。這和政治現實中容忍縱容罪惡的習慣有可能有難以切割的關係。 七月鬼節這麼多不合理的地方,為什麼大家還是不敢怠慢?因為人是很脆弱渺小的。二十世紀「人定勝天」的心態已經過氣,人經歷了戰爭與天災之後,再度覺悟到自己的有限與對宇宙生命的無知。很多響亮的頭銜、學歷、家世,都經不起一場病或一個災難的考驗。因為在這些虛榮光環的後面,我們其實只是一個平凡有限的人。因此,人活在恐懼與禁忌裡面,他真正需要的,是內心的平安。就像每個國民都需要一個公正、廉明、強有力的政府與治安的力量,我們每個人也需要超然的、聖善的、至高上帝的蔭庇。當你是最高總統的兒子或女兒時,那些小混混還敢動你嗎? 民俗本當以文化的角度來妥善保存,但不是所有的民俗都應該延續。像清末民初的婦女纏足成三寸金蓮,本質是對女性的殘害,受西方教育影響的國父就主張廢除。七月鬼節,若對善良風俗有不好的暗示,甚至影響該月所有行業的生計,是否也應重新評估存在的價值?